是个球

写信给你

我还来不及懂事,你就已经老去,我还来不及长大,你就已经离开。


  自2007年7月7日起至今日,已有十年过去了。


  十年前我还不记太多事,若真想要想起你也只能想到你在我脑海里抹不去的沧桑模样,这些年来我渐渐在别人的回忆中一点一点了解你,将你的过去,将你的好一点点珍藏。


  近来旧城改造时将底下的老房子拆了。那些搬不走的花,外婆养了十年,却一直还生着倒是挺神奇的,我想或许你会时常回来打理打理吧。可那些花搬家前都给人搬走了,你知道了大概会很生气吧,我都还来不及分到一盆,就让别人搜刮去了。有那么一段时间,我养了许多植物,家里人看着我,谁要是你还在也许会挺喜欢我。


  除了种这些花啊草啊,你还有许多喜欢做的事,你喜欢在院子里养鸟,逗那些八哥。我想得起我和表姐蹲在你旁边,看你用鸟食逗笼子里的鸟,那根棍子是木头的,你在一端绕了铁丝,绑了只星球杯的勺子来盛饲料,我也记得你因为晚上忘了搭布在鸟笼上,看着鸟被夜里的老鼠撕了头顶一大撮毛时你伤心的样子。


  我还知道你会吹口琴,会写毛笔字,会画画,搬房子时,外婆将你从前的书给了我,是些关于中药的,你还会开些药方子。我还拿了一本《唐诗三百首》,旧是旧了些,但我喜欢得不得了,里面还留了些你写的字,独有一种风韵的字。


  你大外孙女她和我说不晓得你如何会想娶了外婆她,你那样热爱生活,外婆又不是你那样富有生活情趣的一个人,她会因为你买了那些书,你买了你喜欢的那些鸟笼不断念你,但到底是一起走过了漫长的人生路,这十年来你应该也常会回来看看她吧。这十年外婆没有太大变化,厨艺还是一样好,手脚也灵便得很,成天乐呵呵的,总守着七八点的电视剧天天看,十年过去了,外婆却好像没与时光一起走,也许只是比起从前更孤单了一些。


  十年前的这个下午,你大着肚子离开了我们。你住到了山上,把外婆一个人留在了空空的大房子里。房子没拆前我往上走过很多次,一楼是旧的客厅与挂了你照片的卧房,二楼花园里放满了你种的花草,三楼堆了许多杂物积着厚厚的灰,上天台的走廊边挂了你以前心爱的鸟笼。你最后的那几年就是在这里生活的,那些日子过去很久了,时间是一个慢条斯理的老人,他慢慢的抹去记忆;时间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姑娘,她一针一线秀清晰思念。

  白居易他有首诗说“老来多健忘,唯不忘相思。”如果十年前这天下午你没有离开,如果十年前做手术的血没有让你患了这病,那今天十年后的你会是什么模样,吃了外婆做的饭拉着她去散步或者做她的广场舞伴舞吗,应该不会吧,她要在家里守着电视剧,你只能陪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看。照着今天的说法呢,你应该是个“想把日子过成诗”的老家伙,可外婆一定得在你用每分每秒写成的诗篇里加上些荔浦话,虽然这样的诗大概是有些奇怪的,但这样才是完完整整的属于你的诗,属于你的人生吧。


  今年四月我上山看你的时候,我瞧着今年正好是十年了,十年生死两茫茫,后来我突然想着要写这样一封信给你,我放在这里,不知道你这么久了有没有学会用手机,会不会看到,不会用也没有关系啊,我可以教你啊,未来哪天呢,很久很久以后,我又见着了你,我慢慢念给你听。


都在想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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